1、C 2、B 3、A
4、(1) 承蒙您来信说,想要认我做老师。
(2) 韩愈已经把自己当作蜀地的太阳,而您又想使我成为越地的雪。
二十一日,宗元白: 白:下对上告诉,陈述。此处是对对方表示敬意的客气话。
○开头点明回信时间及回信人,是古代书信的款式。
辱书云, 辱:谦敬,副词,是就对方对待自己的行动说的,意思是您这样做是您蒙受了耻辱。略等于旧时套语“屈尊”,不一定翻译出来。云:说。
欲相师。 想以我为师。相,副词,这里表示一方对另一方的行为,兼有替代宾语的作用,“相师”可以理解为“师我”。师,用如动词。○概其来信内容,提出回信所论之事。
仆(pú)道不笃(dǔ), 仆:自称谦词。道:即柳宗元一再强调的“大中之道”,亦即他理想中的政治标准和道德规范。笃:深厚。
业甚浅近, 业:学业,学识。甚:很,极。浅近:肤浅,浅薄。
环顾其中, 环顾:向四周看,意即全面审察。其中:指自己道德和学业的各个方面。
未见可师者。 可师者:值得学习的东西。师,用如动词。○言自身条件差,够不上为人师。
虽尝好(hào)言论, 尝:通“常”。好言论:喜欢议论。
为文章,为:写作。 甚不自是也。
自是:自以为是,自认为正确。是,对,正确。这里用于意动,认为正确。
不意吾子自京师来蛮夷间, 意:料想。吾子:对人相亲爱的称呼,亦用为对人的泛称,可译作“您”。京师:首都的旧称。《公羊传·桓公九年》:“京师者,天子之居也。京者何?大也。师者何?众也。”此指唐国都长安。蛮夷。旧时对少数民族的蔑称。蛮夷间,指柳宗元当时的贬谪地永州(今湖南省永州市)。
乃幸见取。 乃:竟,副词。幸:副词,表示尊敬对方,意思是您这样做使我感到幸运。可译为“幸运地”。见取:被(您)取法。
仆自卜固无取, 卜:估量。固:本来.确实,副词。无取:没有可以学习之处。
假令有取, 假令:假设,即使,连词。
亦不敢为人师。 为:做,当。 为众人师且不敢, 众人:普通的人,一般的人。且:尚且,还,连词。
况敢为吾子师乎? 况:何况,连词。○以上对韦中立的“欲相师”婉言谢绝。
孟子称“人之患,在好为人师。” 孟子(约前372~前289),战国时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名轲,字子舆,为孔子学说的继承者,有“亚圣”之称。著作有《孟子》一书。引文见《孟子·离娄上》。患,毛病。
由魏、晋氏以下, 魏、晋氏:即魏代、晋代。
人益不事师。 益:更加。不事师:不尊奉老师。○言师道衰落,不事师的坏风气由来已久。
今之世不闻有师。有,辄(zhé)哗(huá)笑之, 辄:就,副词。哗笑:哗然讥笑。
以为狂人。 狂人:指精神失常的人。○言今之不事师的风气更坏。
独韩愈奋不顾流俗, 独:只有。韩愈:见《师说》的“作者介绍”。流俗:流行的习俗。
犯笑侮, 犯:冒着。笑侮:讥笑和侮辱。
收召后学, 后学:后辈学生。
作《师说》,因抗颜而为师。 因:就,于是,连词。抗颜:犹言正色,谓态度严正不屈。
世果群怪聚骂, 果:果然,果真,副词。群怪:大家都觉得奇怪。怪,意动用法。聚骂:聚在一起谩骂。 指目牵引, 指指点点,以目示意,拉拉扯扯。形容众人少见多怪和对韩愈轻蔑的情态。
而增与为言辞。 增与:加给,此处有渲染的意思。为:编造。 愈以是得狂名, 以是:因此。 居长安, 长安:今陕西省西安市一带,当时为唐朝都城。
炊(chuī)不暇(xiá)熟, 连饭都来不及煮熟,形容时间匆忙短促。炊,烧火做饭。不暇:不空,没有空闲的时间。
又挈(qiè)挈而东。 挈挈:急迫的样子;一说形容孤独的样子。东:向东走,名词活用为动词。此指韩愈由长安到洛阳,就河南令。
如是者数(shuò)矣。 如是者:像这样的情况。数:屡次,多次。○言韩愈因反对不事师的坏风气,抗颜为师,而遭到笑骂攻击,以至被逼得不能安其位。字里行间,渗透着作者深切的同情。以上说明师道之衰,自己不敢为师的社会原因。
屈子赋曰: 屈子:即屈原(约前340——约前278),我国最早的大诗人。名平,字原,战国楚人,出身王族,初辅佐怀王,做过左徒、三闾大夫。后遭谗去职,被流放于今湖南湘水、沅水一带。秦破郢都之后,他悲愤绝望,投汨罗江自杀。著有《离骚》、《天问》、《九章》、《九歌》等诗篇。赋:文体名,此处指《九章·怀沙》。“邑(yì)犬群吠(fèi), 邑:泛指一般城镇。吠:狗叫。吠所怪也。”所怪:感到奇怪的东西。○由此及彼,引屈子赋设喻,作一类比,言反对从师的人“群怪聚骂”如“邑犬群吠”。
仆往闻庸蜀之南, 往:从前。庸蜀:此处泛指四川之地。庸,古国名,在今湖北省竹山县东南。后为楚灭。蜀,古国名,在今四川省成都市一带。
恒雨少日, 常下雨,少出太阳。恒,经常。 日出则犬吠。 则:就,连词。○再以自己所闻设喻,作一类比。
余以为过言。 余:我,代词。过言:言过其实,过分夸大的话。○欲擒故纵,以退为进。 前六七年,仆来南。 指唐顺宗永贞元年(805),柳宗元被贬为邰州刺史,中途,加贬为永州司马事,故说来南。来南,从北方来到南方。 二年冬, 指唐宪宗元和二年(807)冬。
幸大雪逾(yú)岭, 幸:幸而,幸好。逾;越过。岭:指五岭,即越城、都庞、荫渚、骑田、大庾等岭。岭南一般是不下雪的。 被南越中数州; 被:覆盖。南越:泛指今广东、广西一带。越,同“粤”。
数州之犬,皆苍黄吠噬(shì)狂走者累日, 苍黄:同“仓皇”,慌张。噬:咬。狂走:疯狂地乱跑。累日:连日。 至无雪乃已, 乃:才,副词。已:止,停止。○又以自己所见作一类比。 然后始信前所闻者。
始:才,副词。○由“过言”而“始信”,文气婉转而自然,而又波澜起伏。先扬后抑,为下文蓄足气势。
今韩愈既自以为蜀之日, 既:已经。自以为:把自己当作。
而吾子又欲使吾为越之雪,不以病乎? 以:介词,因(此),宾语省。病:诟病,辱骂。这里用于被动意义,被辱骂,受到辱骂。 非独见病,亦以病吾子。 非独:不但。见病,被辱骂。见,助动词,表被动。
然雪与日岂有过哉? 然。可是,连词,岂:难道,副词。过:过错,罪过。
顾吠者犬耳。 顾:但,只是。耳:而已,罢了,语气词。
度(duó)今天下不吠者几人, 度:揣度,推想。
而谁敢炫(xuàn)怪于群目, 炫怪于群目:在众人眼前显出自己与众不同。炫:炫耀,显出。怪:奇异,与众不同。
以召闹取怒乎? 召闹取怒:招惹人们的喧闹和恼怒。○与前文庸蜀之犬吠日,岭南之犬见雪吠噬相应、连类,由彼及此,感慨系之,不仅赞美了韩愈提倡师道的勇敢精神,斥责了那些群怪聚骂反对从师的人,同时也表达了自己不敢为师的苦衷和怕连累后学的心情。以上连设二喻,进一步说明自己不敢为人师的原因。
仆自谪(zhé)过以来, 谪过:因过而被贬谪。
益少志虑。 益:更加,副词。
少志虑:少有大志和打算。○述贬官以来的情况,一言其意志消沉。
居南中九年, 南中:泛指南方。
增脚气病,渐不喜闹,岂可使呶(náo)呶者早暮咈(fú)吾耳、骚(sāo)吾心? 呶呶:多言,说话唠叨,喧闹不止,含有使人讨厌的意思。早暮:早晚,从早到晚,整天。咈:骚扰。骚:扰乱。
则固僵(jiāng)仆(pú)烦愦(kuì), 则:那就,连词。固:必然,副词。僵仆:指卧病不起。僵,仆倒。仆,伏倒;伏卧亦称仆。烦愦:心烦意乱。烦,烦恼。愦,糊涂,昏乱。
愈不可过矣。 不可过:过不下去。过,度日。○二言身体不好,心境苦恼,再也受不了打击。
平居望外遭齿舌不少, 平居:平日,平时。望外:意外。齿舌:口舌。
独欠(qiàn)为人师耳。 欠为人师:还没有给别人做老师的罪名。欠:缺少。○三言其慑于社会压力,平时不敢为人师尚要遭人口舌,如今地位已变,要是敢于为人师,则要受到更大的指责,招惹更多的苦恼。以上从自己当前的艰难处境,说明不敢为人师的原因。
抑(yì)又闻之, 抑:助词,用在全句之首,表示要概述事物特征或阐发议论的语气。亦有称这种用法的“抑”为发语词的(如《辞海》)。 古者重冠(guàn)礼, 重:重视。冠礼:古代男子成年时(二十岁)加冠的礼节。唐时已不流行。 将
以责成人之道, 将:副词,这里表示一种主观上的判断。以:凭借,介词,后省宾语“之”。以之,借此。
责成人之道;以成人之道责之。责,要求。道,道理。
是圣人所尤用心者也。 是:这,指冠礼。圣人:古时谓道德智能极高的人。尤:尤其,特别,副词。用心:注意,重视。○类比古人重师道。
数百年来,人不复行。 复:再。○类比魏、晋氏以下不事师。
近有孙昌胤(yìn)者, 孙昌胤:人名,生平不详。 独发愤行之。 行之:举行冠礼。○类比韩愈抗颜而为师。
既成礼,明日造朝, 造朝:去上朝。造,往,到。 至外廷, 外廷:外朝。对皇帝宫内(内廷)而言。此处指群臣等待上朝和办公议事的地方。
荐(jiàn)笏(hù)言于卿士曰: 荐笏:把笏插入衣带。荐,通“播”,插。笏,即“朝笏”。古时大臣朝见时手中所执的狭长板子,用玉、象牙或竹片制成,作指画及记事之用,也叫“手板”。卿士:一作“卿事”、“卿史”。商末、两周、春秋时执掌国家政事的官。此处泛指大臣。 “某子冠毕。” 某子:某人。某,自称之词,指代“我”。冠毕:冠礼结束了。 应之者咸怃(wǔ)然。 咸:都。怃然:茫然自失的样子,此处含有“莫名其妙”的意味。
京兆尹(yǐn)郑叔则怫(fú)然曳(yè)笏却立, 京兆尹:官名,汉以来,历代以京城所在州为京兆,京兆尹是其行政长官。唐开元初,改雍州(今陕西省长安县西北一带)为京兆府,常以亲王领雍州牧,而改雍州长史为京兆尹。郑叔则:人名,“则”不是虚词。怫然:发怒变色的样子。怫,通“勃”,脸上变色的样子。曳笏:指一手拿着笏而垂下。曳,拖。却立:退后而立。 曰:“何预我耶!” 何预我:与我何干,同我有什么相干。预,干预。 廷中皆大笑。 ○类比反对师道之入的群怪聚骂。
天下不以非郑尹而快孙子, 以:因,介词,后省宾语。非:非难,责怪。快:嘲笑:孙子:即孙昌胤。 何哉?独为所不为也。 (孙子)独自做了大家不做的事。为,做。○就事发表议论,说明孙子被嘲笑的原因。
今之命师者, 命师:被称作老师。命,命名,取名。 大类此。 大类:非常相似。此:指孙子行冠礼之事。○最后落笔到“命师”,点明上文举例旨意。以上举孙子行冠礼之事与为人师类比,说明凡做别人不做的事都会遭到嘲笑攻击,见师之不可为。
吾子行厚而辞深, 行厚:品行敦厚。辞深:文辞含义很深。
凡所作,皆恢(huī)恢然有古人形貌; 凡:凡是。所作:指韦中立所作的文章。恢恢然:阔大的样子,此处指气魄宏大。形貌:风貌,风格。 虽仆敢为师, 虽:即使,连词。
亦何所增加也! 亦:又,副词。何所增加:能增加些什么,有什么帮助。○言以己为师无益。
假而以仆年先吾子, 假而:假如,连词。以:因为,由于。年先吾子:生年先于吾子,生年在您之前,即年纪比您大。先,动词。
闻道著书之日不后, 不后:不在您之后,即比您早。 诚欲往来言所闻, 诚:的确。
则仆固愿悉(xī)陈中所得者, 固:当然。一说,必,一定。亦可通。悉:全部。陈:陈述。中:心中。 吾子苟自择之, 苟:随便,副词。择:选择。 取某事, 取:吸取,取法。某:指事而不明言其名的用词。 去某事, 去:去掉,扬弃。 则可矣。 则:就,连词。○以“假而”一转,言愿意彼此交流学习,将自己所知的东西全部告诉他,供其取舍。
若定是非以教吾子, 若:如果。连词。定:判定。 仆材不足, 材:同“才”,才能。
而又畏前所陈者, 前所陈者:指前边所说抗颜为师,遭人非笑的情况。 其为不敢也决矣! 我不敢当老师是肯定的。其:指代说话人自己。其为不敢,主谓短语作主语。决:肯定。作谓语。○以“若”字一转,回应前文,重申不敢为人师。
吾子前所欲见吾文,既悉以陈之。 既:已经,副词。悉:全部,副词。以:把(它们),介词,宾语省。陈之:陈列给您。之,指代对话的对方。
非以耀明于子, 以:用来,介词,宾语省。耀明于子:向您炫耀。子,对人的尊称,多用于男子,相当于“您”。
聊(liáo)欲以观子气色,诚好(hào)恶(wù)何如也。 聊:姑且,副词。气色:人的精神和面色,神情态度。
诚好恶何如:(我的文章的)好坏实际上怎么样。 今书来,言者皆大过也。 言者:指夸奖的话。不过:太过分。
吾子诚非佞(nìng)誉诬谀(yú)之徒, 佞誉诬谀:花言巧语地赞美奉承。佞,用花言巧语谄媚人。诬,欺骗,虚伪地。之徒:之流,这一类的人。
直见爱甚故然耳。 直:只不过,副词。见:助动词,这里表示对自己怎么样。见爱,爱我。故:所以,连词。然:这样,代词。○言韦中立对自己作品的过誉,只是由于他的特别喜爱,而并不是由于有什么值得炫耀之处,表现了作者为人的谦逊态度。以上说明自己虽不愿象韩愈那样“抗颜而为人师”,但愿意相互交往学习,毫无保留地传授自己的经验,帮助中立。这既是对上文的总结,又开启下文。
这一部分主要是谈师道问题。作者从社会风气之恶劣与自己处境之艰难诸方面分析,论述了为什么“不敢为人师”的道理。
始吾幼且少(shào),为文章,以辞为工。 把辞藻漂亮当作工巧。辞:文辞,辞藻。工:工巧。 及长(zhǎng), 及:到。 乃知文者以明道, 乃:才,副词。文者以明道:文章是用来阐明“道”的。
是固不苟为炳(bǐng)炳烺(lǎng)烺、务采色、夸声音,而以为能也。 是固:因此。固,通“故”。苟:轻率地。为:讲究,追求。炳炳烺烺:谓漂亮,有光彩,形式上好看。炳炳,光明。烺烺,火明的样子。务:勉力从事,此处有“追求”、“讲究刀之意。采色:指辞藻的华美。声音:指文章的声韵。以为能:以(之)为能,把它当作自己的才能。○以自己创作上的前后变化,说明文章是用来“明道”的,而不是为了追求辞采声律。
凡吾所陈, 凡:凡是,所有的,副词。所陈,陈列(在您面前的)文章。
皆自谓近道, 谓:以为。近道:接近于道。 而不知道之果近乎, 果,果真,副词。 远乎?
吾子好(hào)道而可吾文, 好道:喜爱道。可吾文:以吾文为可。可,意动用法,认为可以,认为还不错,有“赞许”之意。
或者其于道不远矣。 或者:可能,也许,副词,表示不敢肯定。其,指自己的文章。于道不远:同道距离不远。于,同。○从对方之“好道而可吾文”,说明其文是“近道”的。
这一段,作者从文学的社会功用上,强调了“文以明道”的主张。
故吾每为文章,未尝敢以轻心掉之, 未尝:不曾,从未有过。轻心掉之,即“掉以轻心”,轻忽,不经意。此处形容写文章的漫不经心的草率态度。轻心,轻率之心。掉,大摇大摆,指放纵,随便。
惧其剽(piáo)而不留也; 剽:轻捷。此处引申为“轻浮”、“浮滑”。留:指含蓄深厚。
未尝敢以怠(dài)心易之, 怠:懈怠,偷懒取巧,易:治,从事的意思。
惧其弛(chí)而不严也; 弛:松弛,松散。严:谨严。
未尝敢以昏气出之, 昏气:昏昧之气,此处指昏昧的态度。一说,指头脑糊涂,不清醒,两说皆可通。
惧其昧(mèi)没(mò)而杂也; 昧没:隐蔽不明,此处意为晦涩,不明朗。
未尝敢以矜(巾)气作之, 矜气:骄气,骄矜之气。此指骄傲的心理。矜,自以为贤能。
惧其偃(yàn)蹇(qiān)而骄也。 偃蹇:高傲不恭,此处意为盛气凌人。○言写作时所要禁忌的四种毛病,说明写作态度应严肃认真,同时要注意品德修养。
抑之欲其奥, 抑:遏止,抑制,此处指不尽情发挥。奥:深奥,此处指含蓄。
扬之欲其明; 扬:发扬,此处指发挥。明:明快。○言在内容表达上要既“奥”又“明”,即内容必须深刻透辟,含蓄不露,而表达起来则又鲜明具体,意义明朗,不晦涩艰奥。这就必须有“抑”有“扬”。前者主要指主题和题材的加工锤练,思想不断深化;后者是指表达方法的明白晓畅,一目了然。
疏之欲其通, 疏:疏通,疏导。通:通畅,畅达。
廉之欲其节; 廉:廉洁,精简,即要严格创意造词,删削繁冗。节:节制,引申为精练,简洁。○言在文气上要既“通”又“节”,即行文要意到笔随,气势贯通,一泻无阻,但也有所节制,当行则行,当止则止,不能铺陈起来,漫无边际。
激而发之欲其清, 激而发之,本指阻遏水势使之腾涌,比喻剔除污浊。清:清新,清雅。 固而存之欲其重。 固:凝聚。存:保存。重:庄重,不轻浮。○言在语言风格上要既“清”又“重”,用语要清新不俗,摈弃陈词滥调,避免因袭套用,但是又要庄重不浮。
上面“奥”、“明”、“通”、“节”、“清”,“重”六个字,是作者提出的检验写作方法和技巧的三条标准,它们既是对立又是统一的,互有补偏救弊的作用。 此吾所以羽翼夫(fú)道也。 所以……:用来……的方法。羽翼:辅佐。夫:那,代词。○总一笔,归结到“道”上,言更有效地表达思想内容,是讲究方法技巧的出发点。
这一段,主要是谈创作态度和写作的方法技巧问题,是作者长期创作经验的总结,也是其作品得以成功的原因。
本之《书》以求其质, 本:根据,以……为本原。本之《书》:本于《书》,以《书》为本原。之,介词,同“于”。下文“本之《诗》”、参之《谷梁氏》等类同。《书》:即《尚书》,亦称《书经》,儒家经典之一,中国上古历史文件和部分追述古代事迹著作的汇编,相传由孔子编选而成。质:质朴。柳宗元认为《尚书》的优点是叙述朴实,不尚藻饰。 本之《诗》以求其恒, 《诗》:即《诗经》,中国最早的诗歌总集,儒家经典之一。编成于春秋时代,共三百零五篇,分为“风”、“雅”、“颂”三大类。恒:常,久。柳宗元认为《诗经》有永恒的情理。 本之《礼》以求其宜, 《礼》:指《仪礼》、《周礼》、《礼记》,合称《三礼》。《仪礼》,简称《礼》,亦称《礼经》,或《士礼》。儒家经典之一,春秋、战国时代一部分礼制的汇编。一说周公制作,一说孔子订定。《周礼》,亦称《周官》或《周官经》,儒家经典之一,搜集周王室官制和战国时代各国制度,添附儒家政治理想,增减排比而成的汇编。一说周公所作,一说汉末刘歆所伪造。《礼记》,亦称《小戴记》或《小戴礼记》。儒家经典之一。秦汉以前各种礼仪论著的选集,相传西汉戴圣编纂。宜:合理。柳宗元认为《礼》这几部体现封建等级关系的著作的优点是合理。 本之春秋以求其断, 《春秋》:编年体春秋史,儒家经典之一,相传孔子依据鲁国史官所编《春秋》加以整理修订而成。解释《春秋》的有《左氏》、《公羊》、《谷梁》等三传。断:判断,指有褒有贬,判断是非的能力。 本之《易》以求其动。 《易》:即《易经》,亦称《周易》,儒家重要经典之一。“易”有变易(究穷事物变化)、简易(执简驭繁)、不易(永恒不变)三义,相传系周人所作,故名。内容包括《经》和《传》两部分。动:变动,变化。《易》由六爻(yoǔ)递相推动而生变化,演为六十四卦。《易一·系辞上》:“是故谓之象(指六十四卦之象),圣人有以见天下之动。”又“鼓天下之动,动者存乎辞(爻辞)”。故柳宗元认为《易》有“动”的优点。 此吾所以取道之原也。 所以……:……的办法。原:本原,源泉。○言其写作以五经作为“取道之原”,着重汲取其思想内容。 参之《谷梁氏》以厉其气, 参:参考,参照。《谷梁氏》:指战国时鲁人谷梁赤(赤,或作喜、嘉、俶、寊)所撰的《谷梁传》,亦秋《春秋谷梁传》或《谷梁春秋》,儒家经典之一,专门阐释《春秋》。初仅口说流传,西汉时才写成书。厉其气:炼其气,加强文章的气势。厉,磨,磨炼,此处有“加强”的意思。气,文气,文章的气势、连贯性。范宁《春秋谷梁传序》:“毅梁清而婉,其失也短。”杨士勋疏:“清而婉者,辞清义通。”柳宗元认为《谷梁传》的文气是值得学习的。 参之《孟》、《荀》以畅其支, 《孟》:即《孟子》,儒家经典之一,战国时孟子(名轲)及其弟子万章等著。记载了孟子的政治活动、政治学说及唯心主义的哲学伦理教育思想等《荀》:即《荀子》,战国时苟子(名况)著。其内容总结和发展了先秦哲学思想。畅其支:使枝条舒畅。此处指:文章的条理通达。支同“枝”。 参之《庄》、《老》以肆其端, 《庄》:即《庄子》,亦称《南华经》。道家经典之一,庄子(名周)及其后学著。其文章汪洋恣肆,想象丰富。《老》:即《老子》,亦称《道德经》、《老子五千文》,道家的主要经典,相传春秋末老聃(dān)著。肆其端:主要是指《庄子》文章的汪洋恣肆,无端生涯。肆,放开,放纵。使动用法,端,端绪,头绪,此指文思。庄子曾说他的文章是“以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涯之辞,时恣纵而不傥。”(见《天下篇》)所以柳宗元这样说。至于《老子》的文章,十分谨严,此处虽与《庄子》并提,但实际只是起个陪衬的作用罢了。 参之《国语》以博其趣, 《国语》:我国第一部分国记事的史书,相传为春秋时鲁国史官左丘明著。以记西周末年和春秋时期周鲁等国贵族的言论为主,可与《左传》相参证,故有《春秋外传》之称。博其趣:增强文章的情趣。博,大,此处用于使动,有“扩大”、“增强”之意。趣,情趣,情味。柳宗元认为《国语》的文章富有情趣。 参之《离骚》以致其幽, 《离骚》:《楚辞》篇名,战国时楚爱国诗人屈原的代表作。致其幽:求得文意的幽微。致,达到,求得。一说表达或穷尽,亦可通。幽,指《离骚》文字的幽深微妙和感情的幽愤抑郁两个方面。 参之《太史公》以著(zhù)其洁。 《太史公》:指西汉史官太史令司马迁著的《史记》,原名《太史公书》,为我国第一部纪传体通史。著:显著,此处为使动用法,有“使其显著”之意。洁:指语言简洁。柳宗元认为《史记》的文章是精炼的。他曾在《报袁君陈秀才避师名书》中也说:“谷梁子、太史公甚峻洁。” 此吾所以旁推交通而以为之文也。 旁推交通:意谓旁及子史百家,广泛学习,吸取各家之长,融会贯通。旁推,广泛推求。交通,交互贯通。 以为之文: 当作“以之为文”,用各家的写作经验来写文章。○言其向子史学习文章作法,使写作技巧精益求精。这一段,谈关于学习历史遗产,借鉴前人创作经验的问题,作者认为文章的思想内容要出自五经,而写作方法则可以向子史百家广泛地吸取。
这一部分主要谈写作问题。在文学的社会功用上,强调“文以明道”;在写作态度和方法上,主张严肃认真,精益求精;重视学习历史遗产,借鉴前人的创作经验。
凡若此者, :所有。若此者:这样的主张和做法。○概其上面所述一切,总收前文。
果是耶? 果:究竟,到底,副词。 非耶?有取乎? 取:可取之处。 抑无取乎? 抑:还是,表示选择的连词。
吾子幸观焉, 幸:表敬,副词,可译为“请”。 择焉,有余以告焉。 以告:把(意见)告诉我。介词“以”后省宾语。有余:有空时。余,余暇,空闲。一说,指对于所读的各书有更多的心得。○征求对方对自己所说的意见。
苟亟(qí)来以广是道 苟:如果,连词。亟来:常来。亟,屡次。广:扩大,扩允,引申为推衍补充,此处为扩允发挥的意思。是道:指作文之道。是,此。 子不有得焉, 得:收获。 则我得矣。 则:就,连词。 又何以师云尔哉? 又何必用老师的名义来称呼这种关系呢。云,说,称呼。尔,代词,这。○回应开头“不敢为人师。为众人师且不敢,况敢为吾子师乎?”数句。
取其实而去其名, 实:实质,实在的东西。名:名义.虚名。
无招越蜀吠怪, 招:招致。吠怪:指前文蜀犬吠日,越犬吠雪之事。 而为外廷所笑, 此指前文孙子行冠礼之事。
则幸矣。幸:幸运。宗元复白。复:再。○主张避师之名而就其之实,以免遭人吠怪讥笑。与第一部分内容遥相呼应。
这一部分,表示自己愿意相互交往,商讨学习为文之道,避师之名而就师之实,并再次委婉地表达了拒绝“欲相师”的意愿。
【译文】
二十一日,宗元启:
承蒙您来信说,想要认我做老师。我的道德修养不深,学识非常浅薄,从各方面审察自己,看不出有值得学习的东西。虽然经常喜欢发些议论,写点文章,但我自己很不以为都是正确的。没有想到您从京城来到偏远的永州,竟幸运地被您取法。我自估量本来就没有什么可取的东西;即使有可取的,也不敢做别人的老师。做一般人的老师尚且不敢,更何况敢做您的老师呢?
孟子说,“人们的毛病,在于喜欢充当别人的老师。”从魏、晋以来,人们更加不尊奉老师。在当今的时代,没听说还有老师;如果有,人们就会哗然讥笑他,把他看作狂人。只有韩愈奋然不顾时俗,冒着人们的嘲笑侮辱,招收后辈学生,写作《师说》,就严正不屈地当起老师来。世人果然都感到惊怪,相聚咒骂,对他指指点点使眼色,相互拉拉扯扯示意,而且大肆渲染地编造谣言来攻击他。韩愈因此得到了狂人的名声.他住在长安.煮饭都来不及煮熟,又被外放而匆匆忙忙地向东奔去。象这样的情况有好几次了。
屈原的赋里说:“城镇中的狗或群地乱叫,叫的是它们感到奇怪的东西。”我过去听说庸、蜀的南边,经常下雨,很少出太阳,太阳一出来就会引起狗叫。我以为这是过分夸大的话。六七年前,我来到南方。元和二年的冬天,幸好下大雪,越过了五岭,覆盖了南越的几个州;这几个州的狗,都惊慌地叫着咬着,疯狂奔跑了好几天,直到没有雪了才静止下来,这以后我才相信过去所听说的话。如今韩愈已经把自己当作蜀地的太阳,而您又想使我成为越地的雪,我岂不要因此受到辱骂吗?不仅我会被辱骂,人们也会因此辱骂您。然而雪和太阳难道有罪过吗?只不过感到惊怪而狂叫的是狗罢了。试想当今天下见到奇异的事情不象狗那样乱叫的能有几个人,因而谁又敢在众人眼前显出自己与众不同,来招惹人们的喧闹和恼怒呢?
我自从被贬官以来,更加意志薄弱,很少思虑。居住南方九年,增添了脚气病,渐渐不喜欢喧闹,怎能让那些喧嚣不休的人从早到晚来刺激我的耳朵,扰乱我的心绪?那么必将使我卧病不起,心烦意乱,更不能生活下去了。平时意外地遭受到不少是非口舌,唯独还没有喜欢充当别人老师的罪名罢了。
我还听说,古代重视冠礼,是借以用成年人做人的道理来要求大家。这是圣人所以特别重视的原因。几百年以来,人们不再举行这种冠礼。近来有个叫孙昌胤的人,独自下决心举行冠礼。冠礼举行过后,第二天去上朝,来到外廷,把笏板插进衣带对大臣们说:“我的儿子已经行过冠礼了。”听见这话的人都感到莫名其妙。京兆尹郑叔则却满脸怒气,垂手拖着笏板,退后一步站着,说:“这与我有什么相干呀!”廷中的人都大笑起来。天下的人不因此去责难京兆尹郑叔则,反而嘲笑孙昌胤,这是为什么呢?只是因为孙昌胤做了别人所不做的事。现在被称作老师的人,非常像这种情况。
您的品行敦厚,文辞高深,凡是您作的文章,都气魄宏大,有古人的风貌;即使我敢做您的老师,对您又有什么帮助呢?假如因为我比您年长,学道、写文章的时间比您早,您确实愿同我往来,交谈彼此所学的东西,那么,我当然愿意向您毫无保留地陈述自己全部的心得,您自己随便加以选择,吸取哪些,扬弃哪些,就可以了。如果要我判定是非来教您,我的才能不够,而且又顾忌前面所说的那些情况,我不敢做您的老师是肯定的。您以前想要看看我的文章,我已经全部陈列给您了,这并不是以此向您炫耀自己,只是姑且想要看看,从您的神情态度上反映出我的文章的确是好是坏。现在您的来信,说的话都对我过奖了。您的确不是那种巧言谄媚假意奉承的人,只不过是特别喜欢我的文章,所以才这样说罢了。
当初我年轻又不懂事,写文章时把文辞漂亮当作工巧。到了年纪大一些,才知道文章是用来阐明道的,因此不再轻率地讲究形式的美观、追求辞采的华美、炫耀声韵的铿锵、把这些当做自己的才能了。凡是我所呈给您看的文章,都自认为接近于道,但不晓得果真离道近呢,还是远呢?您喜爱道而又赞许我的文章,也许它离道不远了。
所以,我每当写文章的时候,从来不敢漫不经心地随便写作,恐怕文章浮滑而不深刻,从来不敢偷懒取巧地写作,恐怕文章松散而不严谨;从来不翦用踣昧的态度去写作,恐怕文章晦涩而又杂乱;从来不敢用骄傲的心理去写作,恐怕文章盛气凌人而又狂妄。加以抑制是希望文章含蓄,进行发挥是希望文章明快;加以疏导是希望文气流畅,进行精简是希望文辞凝炼;剔除污浊是希望语言清雅不俗,凝聚保存文气是希望风格庄重不浮。这就是我用文章来辅佐道的方法。
学习写作以《尚书》为本原,以求文章质朴无华,以《诗经》为本原,以求文章具有永恒的情理,以《三礼》为本原,以求文章内容合理,以《春秋》为本原,以求文章是非明确、褒贬分明,以《易经》为本原,以求文章能够反映出事物的发展变化。这就是我吸取“道”的源泉的办法。参考《谷梁传》,以加强文章的气势,参考《孟子》、《荀子》,以使文章条理通达,参考《庄子》、《老子》,以使文章汪洋恣肆,参考《国语》,以使文章增强情趣,参考《离骚》,以使文章能够情思幽微,参考《史记》,以使文章显得语言简洁。这就是我用来广泛学习,使它们融会贯通,并运用来写文章的办法。
凡是上面所说的这些,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呢?有可取的地方呢,还是没有可取的地方呢?希望您看看,进行选择,有空就来信告诉我。如果我们经常往来交谈,以扩充发挥作文之道,即使您不因我的帮助有什么收获,我却因为您的帮助而有所收获,又何必以老师来称呼这种关系呢?采取老师的实质,去掉老师的义,不要招致越地和蜀地的狗的惊怪狂叫,或者象孙昌胤举行冠礼那样遭到人们的嘲笑,那就万幸了。宗元再告。
感谢talhz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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