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住到乡下老屋的第一个早晨,醒来刚睁开眼,便听到咕咕--咕咕的鸟叫声。这是斑鸠。虽然久违这种鸟叫声,却不陌生。
② 悄声静气地靠近窗户,透过玻璃望出去,后屋的前檐上,果然有两只斑鸠。一只站在瓦楞上,另一只围着它转着;一边转着,一边点头,发出咕咕咕咕的叫声。显然是雄斑鸠在向雌斑鸠求爱,雌斑鸠矜持地扬着小脑袋,似乎不为所动。被 雄斑鸠骚扰得烦了,雌斑鸠便跳出两道瓦楞。友斑鸠依旧紧跟不舍,雌的飞到房脊上,雄的追飞到房脊上。雌的逃落到东边的围墙,又转到西边的围墙,雄的都紧随紧跟痴心不改。
③ 这是我回到乡下老屋的第一个早晨看见的情景。一个始料不及的美妙的早晨。
④ 大约六年前的这个时节,我和文学评论家王仲生教授住在波士顿城郊他的胞弟家里。尽管这座三层小洋楼宽敞舒适,我和王教授还是更喜欢站着或坐在后院里。后院是一片绿茸茸的草坪,有几种疏于管理的花木。这一排房子的后院连着后面一排小楼房的后院,中间有一排粗大高耸的树木分隔。树木的枝杈上,栖息着毋宁说侍立着一群鸟儿。一种通体黑色的梭子形状的鸟,在人刚开开后门走到草坪边的时候,梭子黑鸟便从树枝上飞下来,落在草坪上,期待着人撒出面包屑或什么吃食。你撒了吃剩的面包屑或米粒儿,它们就在你面前的草地上争食,甚至大胆地跳到人的脚前来。偶尔,还会有一只两只松鼠不知从哪棵树上蹿下来,和梭子鸟儿在草地上抢夺食物。
⑤ 我和王教授一边抽烟,一边看着鸟儿和松鼠在脚下活蹦乱跳,常常把在异国他乡看到的发达和豪华忘得一干二净。
⑥ 我在那个人与鸟兽共处的草坪上,曾经想过在我家的小院里,如若也能有这样的情景就好了。我们的鸟儿和兽儿,对人的恐惧和不信任是一个基本的事实。我们把爱鸟爱兽作为一个普遍的社会意识来提倡,不过是十来年间的事。我们把鸟儿兽儿作为美食,作为美裳,作为玩物,作为发财的对象而心狠手辣的年月,却无法计算。我能记得和看到的,一是1958年对麻雀发动的全民战争,麻雀虽未绝种,倒是把所有飞翔在天空的各色鸟儿吓得肝胆欲裂,它们肯定会把对人的恐惧和防范以生存戒律传递给子子孙孙。再是种种药剂和化肥,杀了害虫长了庄稼,却把许多食虫食草的鸟儿整得种族灭绝。更不要说那些丧尽良知的捕杀濒临灭绝的珍禽异兽者。
⑦ 还是说我家的斑鸠。
⑧ 我有记事能力的时候就认识并记住了斑鸠,斑鸠在我的滋水家乡的鸟类中,是最朴拙最不显眼,近乎丑陋的一种鸟。灰褐色的羽毛,没有长喙和高足,没有动人的叫声。它的巢也是简单到了仅用可以数清的几十根柴枝,横竖搭置成一个浅浅的潦草的窝。小时候我站在树下,可以从窝的底部的缝隙透见窝里有几枚蛋。我曾经在上世纪60年代的小学课本上看到过以斑鸠为题编写的课文,说斑鸠是最懒惰的鸟,懒得连窝也不认真搭建,冬天便冻死在这种既不遮风亦不挡雨的窝里。
⑨ 我自然不会轻信这类童话,然而,斑鸠却在不知不觉中从我家乡的天空消失了。上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初,我没有看见过一只斑鸠。尽管我搞不清斑鸠消亡的原因,却肯定不会是如童话所阐述的陋窝所致,倒是倾向于某种农药或化肥的种类性绝杀。这种普遍的毫不起眼的鸟儿的绝踪,没有引起任何村人的注意。我以为在家院的周围再也看不到斑鸠了。
⑩ 斑鸠却在我重返家乡的第一个清晨出现了,就在我的房檐上。
⑾ 我便轻手开门,哗啦一声它们就就从屋脊或围墙上起飞了,往高高的村树上去了。我往小院里撒抛米谷。一天又一天。直到某一日,我开门出来,两只斑鸠突然从院中飞起,落到房檐上,还在探头探脑,瞅着院中尚未吃完的谷米。我的心里一动,它终于有胆子到院内落脚啄食了,这是一次突破性的进展。
⑿ 然而有我在场的时候,它们绝不飞落到院里来啄食,无论我抛撒的米谷多么富于诱惑。这一刻,我就清醒地意识到,它还不完全是我家的斑鸩。
⒀ 要让斑鸠随心无虞地落到小院里,心里踏实地啄食,在我的眼下,在我的脚前,尚需一些时日。我将等待。
阅读训练:
1、 文中叙写了与斑鸠有关的三个情景,给作者的感受也不尽相同。阅读文章,填写表格。
2、 文中第⑨段说“斑鸠却在不知不觉中从我家乡的天空消失了”,联系全文,说说斑鸠在家乡天空中消失的原因会有哪些?
3、 文章写家乡的斑鸠,作者却为什么要花大量的笔墨叙写他在波士顿郊外的一次经历?
4、 文中对斑鸠描写的语句很精彩,试列举一例并作简要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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