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前几天夜里有霜，清晨有雾，春天被冻得瑟瑟发抖，一直犹豫不决，没想到现在却鼓足勇气一下子出来了。
接连几天天气温暖，胜利的太阳晒干了漂浮在空中的阴云，露出了脸庞，照耀着整个江南。它的欢乐随着光芒洒满每个角落，钻到植物中，叶子跳出枝头，奇迹般地舒展开；钻到鸟儿身上，鸟儿飞来飞去，拍着翅膀谈情说爱；钻入来往的人体里，让人闻到弥漫于空中的嫩芽与花朵的香气，浑身神清气爽。
初三（二）班开学已经半个多月，因为是毕业班，学校格外重视，取消了很多活动，连体育课也压缩到两个星期一节，并且增添了晚自修制度。平时除了上课就是自习，大家渐渐有些烦闷，身体有过多的精力无处宣泄。特别是看到窗外春和景明，就愈发觉得自己置身牢笼之中。杨略很久没有去玩篮球了，手不免有些发痒。余振、凌霄二人是孙猴演唐僧，让他们老老实实坐着，总觉得不自在，抓耳挠腮地学不进去。葛怡向来坐得住冷板凳，过些天要参加英语奥林匹克竞赛，现在她每天念念叨叨全是英语单词，词汇量已经扩大到高中范畴了，与同学说话也常常蹦出个英语单词，被人笑话成走火入魔。而葛怡她说晚上梦话里也全是英语，这就更让人乍舌了。
同学们中弥漫着一股普遍的逆反心理，宛如地底流动的岩浆，时不时要突破土层，喷射几股热焰。班主任是深知同学们的想法的，不过他更清楚中考对于学生一生的重要性，所以运用铁腕压制这些热焰。他姓董，今年四十出头，多年毕业班的班主任，经验老到，平时总板着个脸，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藏青色的中山装，同学们背后都叫他老古董。
平时自修课有人喧闹，他轻则当面批评，重则叫来家长。这一举措，保证了同学们的学习时间。班主任一看效果不错，可是几次摸底考试，发现成绩进步得并不明显，于是有些着急，干脆把这一举措延伸到中午下午的休息时间，规定中午饭后为自修时间，教室里严禁喧哗，这个做法，一时让同学们噤若寒蝉，同时群情激愤。
"暂时的痛苦，是为了将来的海阔天空。""人生能有几回搏？"他总用这样的话来激励同学们，但同学们并不大信服。
凌霄就曾经和班主任吵过一架，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那天中午吃过饭后，按照班主任指示，自修时间到了。可凌霄按捺不住，约了几个同学，拿了篮球出去。刚走到门口，迎面遇到了班主任。班主任阴沉着脸，问："干什么去？"
几个同学面面相觑，急于先走。倒是凌霄比较镇静，说："我们打球去。"
班主任用食指点着他的脑袋说："你忘记了现在是学习时间？"
凌霄说："我们现在每天坐着，也不玩耍，死气沉沉的，图什么呢？"
班主任说："是为了让更多的同学考上重高！"
凌霄又问："那考上重高之后呢？"
班主任说："以后可以上清华北大，毕业有个好工作。"
凌霄还问："有个好工作是为什么呢？"
班主任说："为祖国多做贡献啊。"
凌霄还不肯善罢甘休，追问："多做贡献之后呢？"
班主任心知他在故意找茬，脸上就有些不耐烦："贡献多了，报酬就多了。有了钱，就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了。"
凌霄说："可现在只要从教室出去，我就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何必绕那么大弯呢？"
"这……"班主任眼睛都气绿了，骂了句："朽木不可雕也。"在同学的一片哄笑中走了，凌霄也面有得色，俨然是一位战退封建守旧势力的勇士。杨略虽然知道这样做并不恰当，但心里还是十分高兴。毕竟，中午休息时间被剥夺，确实让他也十分恼火。如今凌霄巧妙借用了一则古老的对答，让班主任这个老古董绕入语言陷阱中，他也觉得很解气。不过，班主任失望的表情还是让他觉得内疚，毕竟班主任是全心全意为这个班呢。凌霄的行为，无疑伤了他的心。
凌霄在舌战之后，心里是痛快了，毕竟还有些胆寒，到了篮球场玩得也不尽兴。下午几节课一直惴惴不安，只要有谁在门口露面，他就猛然一惊，然后就听到自己突突的心跳，上课的内容也听了个迷迷糊糊。幸喜当天下午晚上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凌霄好不容易捱到放学，才松了口气，如同逢赦的囚犯一般，也不等杨略他们同行，一溜烟走了。
余振看到他的身影，骂了一句："这家伙，*大的事，就吓成了丧家之犬。"他倒是有资本说这句话的。想当年，这大头时常被老师拎到办公室，次数一多，也就死猪不怕开水烫，出入办公室时不慌不忙，大模大样，颇有几分大将风度。最近在杨略的影响下，对学习下了几分硬功夫，也就没功夫惹事生非了。为此，余振大大地佩服起古代的皇帝来，他们用一个科举制度，就让天下学子废寝忘食地读四书五经，天下也就太平无事了。
葛怡说："我觉得凌霄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啊。那老古董能放过他？"
杨略一听也觉得担心了。自己在初二时喜欢上漫画，自修课上忍不住画了几笔，被老古董发现，当场批评了几句不说，还把画了漫画的本子没收走了。他当时还以为风波已过，不料上课时，老古董居然拿来张违纪说明书让他填写，他一下子吓呆了。因为以往只有犯了打架斗殴之类大错的同学才会被勒令填写这种单子，画画之罪，何以至此？后来老古董没有对他进行全校点名批评，但杨略至今耿耿于怀。
"这家伙，心毒得很呢。"杨略狠狠地说了一句。
葛怡说："那我们该怎么帮凌霄呢？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杨略说："我也没办法，只能见机行事了。"
余振咧了大嘴，笑着说："要不等凌霄抓去坐牢房，我们哥几个再去劫狱。"
葛怡杨略想自己也许是杞人忧天了，也就笑了一回，各自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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